這年大學放秋假的時候,他照常聽依家裡的囑咐,不多逗留地登上了歸鄉的火車;並不是說留在學校就真的無事可做,也不是說家裡少了他就真的多少冷清,只是大人那麼說,他也就甚麼都不抗議地回家來。


順應總比改變容易。他秉持著這想法,放走逆流而上的念頭。

 

已經算是不披件衣服就會感到骨涼的時節,落葉在門前的臺階上疊起半厚的一層。去車站接他的僕人提著行李先一步走進去招呼人出來幫他接風,他回頭看了眼停在門口不認識的車,樣子時髦,似乎也不是家裡新買的。

 

 

果然是有了客人。

 

等他換了衣服進到前廳,與父親對面對坐著的人轉過頭來,向他露出微笑:“呀,石切回來了。”

 

他看清來人後一愣,而後微微地頷首行禮:“好久不見……宗近さん。”

 

宗近這個人,說起來是他這輩的表兄,雖然外表年輕,不知怎的年紀卻比他大上不止一輪,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很是奇妙,就連身為這代家主的父親都往往將他當作平輩敬稱,不敢絲毫地怠慢。自他有記憶起,宗近待他親善有加、關愛非常,後來他離家求學、分隔兩地,才不似昔日那樣來往甚密;這日走近了一看,這男子與他記憶中竟並無二樣,仿佛這許多年的光陰從不曾在這人身上流淌過一般。倒也是稀奇。

 

“過來。”

 

宗近笑眯眯地拍拍自己身旁一早備好的坐墊,意思很是明瞭;他臉上一紅,記起幼年時自己在這人身旁往往坐不了多久,便會被抱起來放到腿上,親親地摟著、說些逗引的話。自己父親生性嚴肅、不苟言笑,這樣的事情是從未有的;因而,與宗近在一起時,倒也算是他幼年時代少有的溫情回憶。只是眼前自己好歹也已經算是半個大人,雖然涉世未深、走出門去也肯定不會被人當成小孩兒,唯有宗近仍對他這番親熱態度,倒令他一面隱約感動、一面又有些害羞猶豫。

 

“——好,你就在這住幾天吧,”

 

自己進來之前的話題似乎已經進行到了可以收尾的時候。父親忽然對宗近說道:

 

“也好幫我管管他……去了學校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這樣說著,父親向他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無奈地轉開視線,寒暄幾句之後便去忙了別的事,留下他們兩個共坐在茶桌的一沿,氣氛有些奇怪。

 

客廳也是茶室,門外就是庭院,靜得只剩下水流敲打院石的聲音。

 

“哈哈、說是要我管教你呢,嗯?”

 

宗近在他耳邊揶揄般地說著話,清雅氣息緊緊熨帖過來;他只覺得耳根瘙癢、面頰發紅,全身都不對勁起來。他微微地向一側挪動、禮貌地迴避,偏偏宗近還一伸手攬住了他的後腰、如入無人之境,一雙眼笑是笑著,卻是沒有半點饒放的意思。

 

“你說說,我該怎麼做才好……?”

“……表、表哥……”

 

他從宗近眼裡看見自己恍然不知所措的面容。

 

“……你長大了啊。”

 

這話語,像花瓣飄旋飛轉、最後恰巧落入他的茶碗。

那雙手輕輕放開了他。

 

 

而他看著那對熟悉而又讀不懂的、微笑著的眼睛,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應答。

 

 

廊外的秋葉,不知何時已紅似烈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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