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個巧合。

在放映廳的頂燈暗下的那一刻，找到了座位。前方巨大螢幕上的光似乎太亮了一點，把那人的清秀面目映得熠熠生輝。

——沒想到他也會來。這種腳本落俗、剪輯混亂、連選角都缺乏品味的片子。能在社區影院上映已是奇跡。

幸而中間還隔著一個座位，並非完全無隙地鄰座。電影已經開場。思慮一下，還是坐了下來，下意識地壓低帽檐。

但是……果然，他並不是那種會一個人來看電影的人吧。余光瞥見那人另一邊座位上的女孩，神情興奮，不時拉著他的手，發出如脆聲小鳥般輕細的議論。

說是議論，大致也不過是單方面地傾倒著情緒。只是對方面孔上那份昏昏欲睡、卻遷就應和的溫柔，令人動容。

——多麼好。那分明並無興致、卻寬容關懷著的微笑，只是出於純粹的、柔軟的、毫無私心的情意，像乾枯乏味的沙漠中央盛開了一朵雨露之花。沒有養分也沒有土壤，卻能令億萬顆沙子也臣服于它的腳下。

（“我也是那沙子中的一顆。”         心中的眼淚這樣說道。）

螢屏上的男女主角，到了難捨難分的時刻，互相吐露著過時的情話，接著就摟抱在一起。一個借位的吻，音樂適時響起，至少看似深情。

就在這樣黑暗又空曠、觀眾稀缺音響嘈雜的影院裡，誰也不會注意到，一個人在注視著隔空一個座位的觀眾。

這個空空的座位，一直到了電影的結尾，也沒有人來認領；就好像它從來就應該是這樣空放著，既沒有人可以佔據，也沒有人能夠填補。

就好像我和你之間，永遠隔著一個空蕩蕩的宇宙，裡面什麽也沒有，除了在我這樣癡癡凝望著、惦念著你這個溫柔而無情的人時，落進去的一兩滴眼淚，把整個銀河都浸滿了苦澀。

就好像明明是面對著這樣毫無新意、劇情從開場就可以猜透到最後的老掉牙的愛情電影，我也會被那一句演技平平的“I love you”給揪緊心臟，擠出氧氣，然後幾近窒息。

它只是一朵沒有心的玫瑰。卻在我的星球上纏滿了銳利的荊棘。

燈終於亮了起來。

散場了。

“新一，你在看甚麼？那邊有誰嗎？”

“……沒甚麼。我看錯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