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禮尊]致尊敬的時空穿梭旅客:請勿攜帶任何液體登機,謝謝合作。

另一個宇宙的我和你。








“過來!”


不誇張地說,有生以來——管它是幾百年前,連他自己都不在乎——宗像還是頭一次這麼地怒不可遏,簡直暴躁到了處變不驚者如周防都有所警惕的地步;腎上腺素的劇烈分泌使得他的力氣忽然變得仿佛無限量般地巨大,大到完全超出了一個在地球時間的一周七天裡有約莫40個小時都在蹲辦公室的政府僱員所必要的範圍——他就這樣把紅頭髮的麻煩精一路從廚房拽到臥室,腳步急促沉重得像頭被惹毛的大象,最後揪著由記憶分子材料製成的T恤柔貼的衣領將那懶洋洋的身軀一把扔到床單上。


“你——想幹甚麼?”


出於某些潛在的、可能存在也可能子虛烏有的情趣,周防抬起眼睛,悠悠問道。


“你!”


似乎再也不打算掩飾自己潛在的躁郁的宗像信誓旦旦地瞪著他,一邊開始動手扯掉自己最喜歡的那條領帶。












“我沒忍住。”


他自言自語著,似乎試圖把這份牢騷限制在最安全的範圍之內——很明顯是種失敗,並且毫無意義。周防用一側的手臂支起身體,直直看著他。


“你在其他975個位面也都沒忍住。”所以,不用這麼沮喪——他是想說這個嗎?宗像有些絕望地把臉埋進枕頭裡,沒有心情去掐滅對方手裡的菸卷。那是來自於某個河外星系的高級貨,毫無疑問,是草薙出雲的商隊帶回來的。在過去無數次試圖勸阻周防不要在床上引火的努力中,他的成功率為零。他感覺到自己在這個僅憑一副皮囊就能在各层宇宙暢通無阻的魔頭身上浪費的時間,加起來已經足夠十來個恆星出生又毀滅、重構之後再灰飛煙滅了。當他用現存进化史中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在对方身上放縱馳騁,腦中控制理智的那部分區塊就好像自動進入了休假狀態,將他所有引以為傲的名譽、自尊和克制全都晾在一旁、不管不顧,直到這種絲毫沒有生物遺傳意義的授精行為結束也沒有盡到將他拉回理性世界的職責——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收場:他屈服於某種難以用任何星系的語言描繪出來的不可抗力,而這種力量的源泉,迄今無法解析。


“全白費了,我的堅持和忍耐——都怪你。”


在不明緣由的外人看來,屋主開始有些喋喋不休的嫌疑。


宗像想起了被扔在客廳沙發上的那本《穿梭機事故急救手冊》。四個書角都被翻得卷了邊。翻開來會發現很多地方都被用紅筆劃了線,要不就是打了個圈,邊上用某種他尚未習得的語言逐條逐條加了注釋——天哪,他竟然真的,無聊到了這種地步。平心而論,把周防尊這樣的人關在一棟房子裡——儘管它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並不能說一間小屋子——從一開始就不是甚麼好主意,但是,但是……


“沒支會你就訂了船票,我很抱歉。這陣子你的那些——損失,都可以寄賬單過來,……唔,我是說——寄給草薙。怎麼都行。那個被我踩壞的情緒儀——我記得你好像還挺中意那東西的?很抱歉說你小題大做了。”

“早就沒有用了。自從你來了之後,它就失靈了。懂嗎?……周防,你明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些,……該死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在說那些被打爛的東西,你能不能——”

“好了、冷靜點兒,宗像。”

“我受夠了,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我不喜歡你的那個——怎麼說的來著,朋友?見鬼,誰知道他是不是——”

“嗨、嗨,停一下,你是怎麼了?你以前甚麼時候在乎過這種事了。”

“我甚麼時候說過我不在乎了?”

“……好吧,隨你的便。可那又怎麼的?你也說過你討厭我。”


這樣說著的周防意有所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意識到一個不著寸縷的人類的立場的薄弱性,宗像懊惱地移開眼神,避免和他對視。


“你不一……算了。”

“我說,你就沒有別的床伴了嗎?我是說,能讓你玩得開心的那種。”

“…………這不是重點。”

“你也可以去定制個性愛機器人甚麼的,不是嗎?別那麼古板,在第三殖民星這算是政府員工的標配。”

“你到底——聽沒聽明白我說的話?”

“宗像,”

“是的我在聽。”

“上次的信息素報告出來了。”

“…………結果是?”

“按照地球人的說法,我不適合留在你這兒。”

“甚麼?……請——用我聽得懂的話說。”

“就是說——我很可能會毀了你,明白嗎?”

“……老實說,一點兒也不。”


話說到這裡,氣氛從暢快的餘韻微妙地轉變成了醒酒劑溶解在冰水裡的辛辣滋味。周防湊過來,好像要吻他,卻在嘴唇幾乎擦過的時候把聲音滑到他耳邊:


“我是說,就像毀掉其他那些宗像禮司一樣——你很可能是第976個。”


沒有預想中那種行星強制爆破工程一樣滑稽又宏偉的毀滅感,宗像的信息處理中樞裡急速堆積起來的,更多的是對說出這句話的人此情此境下內心所經歷著的東西的好奇。


就在位面遷躍條約第四修正案所允許開發的一萬三千六百七十五個獨立宇宙之中,大概存活著——或者至少曾經存在過同等數量的宗像禮司,然而不論如何換著法子計算,周防尊的數量卻是持續守恆的1。這等神秘而毫無邏輯的事件,就算是《宇宙怪奇錄》的主持人聽說了,也會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吧——雖然他只瞥過那節目一眼,但他對此深信不疑。


“……我能問問前面那975個……我,結局如何了嗎。”

“你真想知道?”


宗像深吸了一口氣。


“——請務必。”














所謂的不告而別,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東西。


當宗像站在人來人往(有些不完全是人)、無奇不有的運輸終端站的登機門外,除了望著其中大概有那麼一架載著周防的穿梭機次第消失在一道又一道炫目藍光中之外,他所能做的,大概——基本上,也就沒甚麼了。


——說無情未免有失公允。畢竟,周防這次還算是給他留了話的。一句是『抱歉又刷了你的卡,票是單程的』;另一句則是用他聽不懂的語言說的。這很煩人。周防每次在說些看似重要的事情的時候,就會用明知他去都沒去過的星球上的話來說,好像故意給他留些疑難、好拿來消磨那些不能共度的時間似的。


他越想越覺得,那句話很重要。很簡短,說的時候嘴角噙著迷人的微笑,語調輕緩聲音低啞,可是他一個字也聽不懂。因為一時之間太過困擾,甚至連字句的發音都想不起來了。


他只記住了附加在這句話後頭的那個吻。一個不同尋常的道別。


這意味著什麼?是不是和那個人在前面975個宇宙曾經做過、以及後面可能拜訪的一萬二千七百個宇宙所將會做的一樣?不得而知。


在下一班同條航線的班機起飛之前,他仍有時間好好去思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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